“既然世界会杀死意识觉醒的配角,为什么祝语橙没有死?”
“我怎么知道?可能因为她妈吧。”
“龙生龙,凤生凤,老鼠的孩子会打洞……”
“哈?”
“我就是老鼠的孩子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连一句安慰都不对我说吗?”
“我欠你的?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也对。我不是祝语橙,不是主角,你季也不可能对我好。”
郑瑾瑜的声音丧丧的,像妻子在抱怨出轨的丈夫。
季也感到这真是无妄之灾。
我和你是什么关系?我睡过你、还是亲过你?
莫名其妙!
但是,“拿纸来。”他叹了口气。
“什么纸?”
“彩纸,从门缝里塞出来,我给你叠一个皇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闲的。”
半分钟后,门底下滑出一张蓝颜色的纸,季也拾起。
他盘腿坐下,开始折皇冠。
“季也。”
“又有什么事,大小姐。”
“你想不想做男主?”
“我已经是了。”
“我是说,真正的男主角,这个世界的男主角。”
“我已经是了。”
“我看不出。”
“管你看不看得出,主角就是要不被人看出,才能惊艳四座。”
郑瑾瑜苦笑,“是吗,真好,我也想惊艳四座。”
季也蹙眉,“郑瑾瑜,你到底怎么了,你以前是这么丧的人吗?”
“我原本想,我被季简关在这,我会靠我自己的力量出去,可现在,来救我的人是祝语橙。”
“是我,谢谢。”
“一样的。这是她的计划,你是她安排来的人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?”
“我想说,我认了,祝语橙是主角,我不是,我连反派都不算。”
“那又怎么了?”
“是啊,那又怎么了?这些事,我在小岛上的时候就想通了,我为什么现在又想不通了呢……”
我想不通,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劫难,被季简家|暴、被霍奇算计。
而祝语橙就不用。
我想不通,我为什么一恢复记忆,就要担惊受怕会不会再次被世界追杀。
而祝语橙就不用。
这太不公平了……而我,连控诉这不公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郑瑾瑜的后背顺着门向下滑落。
她坐在地上。
声音轻得像快要死掉。
“季也,我不要你救我,你通知他们,派祝语橙来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,只想被主角拯救。”
配角的终途就该是这样,老老实实待在原地,等主角来救自己。
祝语橙,就让我们把今天当成那场竞赛的最后一幕吧。
虽然,今日的我,已没有资格站在你的对面。
我失去了作为反派的自信。
我失去了失败一万次也能嘶吼出“我还会回来的”的勇气。
归根结底,这是因为没有了玛丽苏光环的我,就只是一个贫穷、普通的平民女孩……罢了。
-
祝语橙、石时二人听完季也的转述,沉默了许久。
他们都无法理解郑瑾瑜的意思。
当然,字面意思谁都能懂,他们试图揣测的是郑瑾瑜话语背后的意思。
稍稍了解郑瑾瑜的人都知道,这个姑娘有点别扭。
太别扭了,心思难测。
祝语橙苦思良久,未果,她只好回头,向郑瑾瑜的母亲郑胜男求助。
是的,郑胜男也在这。
二十分钟前,祝语橙接到她的电话,了解到她也在寻找瑾瑜后,她请求石时改道,和对方会合。
“阿姨,你有什么想法?”
郑胜男脑袋轻晃,眼睛上抬。
“瑾瑜说,她要主角。”
“是,她认为我是主角,可阿姨,我认为……”这不是她的心里话。
祝语橙犹豫,要怎么把后半句话说出来。
郑胜男则已经点头,懂了。
郑胜男说:“瑾瑜想要自己成为主角。”
祝语橙说:“是的!”
郑胜男说:“你如果去救她,她表面会装作没有什么,心里会很难过。”
祝语橙放低声音:“是的……”
郑胜男又一次点头,“所以,不能让你这个主角去,要换一个主角去。”
祝语橙挠了挠头发,“可是,换谁呢?”
郑胜男指向自己。
祝语橙、石时、围观群众冯一凤望着这位中年母亲,张大嘴巴。
他们区分不出,阿姨是在开玩笑,还是他们误解了她的意思。
郑胜男平静道:“你们没有误会,我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既然我的女儿想做主角又不敢做主角,那就由我来做主角吧。”
-
我叫郑胜男,不,我叫郑招娣,二十二年前,我离开家乡,来到s市。
我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郑胜男。
我没什么文化,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名字。
我拿到新名字,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幻想,我以为我远离了大山,就远离了被卖、做奴仆的命运。
我没有。
原来,哪里的妻子都有着差不多的处境。
我的女儿五岁、我和那个男人结婚五年后的某个夜晚,他出了车祸。
他在重症病房抢救。
我在外面的座椅上双手合十,向神明祈祷。
祈祷他死。
神听见了我的声音。
他死了。
这天之后,我只要偿还他剩下的八万赌债,就可以存钱供瑾瑜上学了。
瑾瑜,我的宝贝女儿,我的光。
我的生命里什么都是肮脏、扭曲、不讲道理的。
唯有这个孩子是例外。
我在她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另一种可能:自由、崭新、充满希望。
s市是一座开放的大都市。
她在这里将会有无限的可能。
我羡慕她,也同时有点嫉妒她,但终归,还是爱更多。
我爱她,我相信在爱中长大的她,会比我过得更幸福。
瑾瑜不这么想。
“幸福?没有钱,拿什么幸福?”
瑾瑜十三岁这年,对我说出这句话。
我惊讶,接着,我收到她递来的录取通知书。
黄金贵族中学。
这所中学十分有名,我的手指按在通知书黑金色的纸张上,沁出了汗。
“要多少钱?”
我听见自己问,我感觉到自己笑得有点窘迫。
是不是所有寒酸、付不起价格的父母都会这么笑?
我想到,我儿时,想要一根七毛钱的雪糕,妈妈也是这么朝我笑的。
原来……我也不是没有被爱过。
我的思绪飘远,女儿的声音将我拉回,她说,不用担心学费,她已经拿到奖学金。
“只要我保持在年级前三,学校会担负我的学费。”
我松下一口气。
“好,好,瑾瑜,你真争气啊,妈妈为你骄傲。”
“……”
瑾瑜抿着嘴唇,眼睛自下而上悄悄看我。
我看出,她还有话要说。
我主动问:“是不是需要妈妈给你零花钱?”
我了解我的孩子。
瑾瑜说:“那个学校的学生人人都有爱马仕,我没有,会被笑的。”
我向前倾身,“什么爱?什么马?”
“爱马仕,爱·马·仕。”
“哪个‘是’啊……”
“唉,我写给你看吧。”
瑾瑜拿了张纸,将那三个字写下,我看着面前的三个字,笑了。
“瑾瑜,你连‘仕’都会写!”
这不是常用字(我认为不是)。
我为我女儿的博学感到骄傲。
瑾瑜紧咬嘴唇,“你在岔开话题。”
“啊?我没有。”
“那就回答我,你会给我买吗?”
“会,会,你想要的,妈妈都会买给你。何况你那么厉害,学费都免了……”
听到这,了解爱马仕是什么的人,一定已经为我捏一把汗了吧?
是的,我根本不懂那是什么东西、那又意味了要多少钱。
老实说,我费了好大功夫,才从周围的人里,找到一个知道它是什么的人。
那个人是我们公司保洁部的经理。
“爱马仕啊,那不是你能买得起的东西。”
“陈经理,至少告诉我它的价格吧。”
“便宜的两、三万也有啊,但买就要配货,配货通常一比零点五、一比一。”
“什么是配货?”
“就是说你想买两万块的包,就要先买两万块的丝巾、手链乱七八糟的东西。”
“那就是两万变四万,三万变六万。”
“哎,对,是这个道理。”